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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紅白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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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的臨安城又一早就細細密密的下起了雨,瑤霜撐了一把傘站在廊下,看街上行人面色如故的在迷蒙細雨裏穿梭,彎腰想把油紙傘擱在門邊,卻聽屋裏傳來青梅一聲喚,“姑娘還是帶著吧,天還陰沈得很,約莫還要下場大的。”

“哎。”瑤霜答應著,把描畫著點點紅梅的傘又打起來,“我走了。”她打完招呼便攏攏袖口,邁步到了青石板路上。

臨安城雖是祁國皇都,處處卻仍流露著江南水鄉獨有的清新雅致。眼前這座宅院富麗堂皇,眼下門口掛著紅燈籠,“鎮國公府”的門匾上還掛著一團團的紅綢緞,今兒個這陰沈日子,絲毫沒有影響這家的喜慶氛圍。

今天鎮國公府嫁女兒,門庭若市,瑤霜站在不遠的地方看那些人說著喜慶話進來出去,正在門前張羅客人的管家瞥見了瑤霜,連忙小跑著過來迎她,“顧姑娘來了,怎麽不進去?老爺還一心想著要跟您道謝呢,要是沒有您,小姐哪有福氣過今日這樣大好的日子!”

“我今日還要看診,沒法去府上去給蓮……香痕小姐道賀,路過這裏,於是便駐足看看了。”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只紅瑪瑙雙蝶簪遞過去,“來的匆忙,這點心意還望國公大人和香痕小姐莫要嫌棄。”

香痕小姐。

她在心裏默念了這個名字幾次,以防自己再說錯,實在不怪她記性不好,只是這位小姐一月之前還是叫蓮姝的,忽的讓她改口,她還真有些繞不過來。

所幸管家的心思全在那只做工上乘的簪子上,並沒有發現瑤霜的心不在焉,兩人又寒暄了幾句,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,管家只看了那車一眼,就拉起笑臉飛也是的奔過去迎接,忽然被這樣無情旁置的瑤霜“嘖”了一聲,撐著傘轉身離開了。

松枝折扇撩開車簾,雲紋寬袖一擺,傅雲深從馬車上下了來,細長的眼睛往瑤霜離開的方向一瞥,正巧管家打開一把傘過來給他撐著,笑的見牙不見眼,“不知六殿……六爺大駕光臨,小的怠慢了,還請爺責罰。”

嘴上說著責罰,神情卻開心的像要領賞。

傅雲深沒理他,沖消失在街角的瑤霜方向擡了擡下巴,“你方才在同誰說話?”

管家以為他是看上了瑤霜,連忙點頭哈腰道,“那位是珍瓏閣的瑤霜姑娘,之前小姐病重,就是她把小姐治好的,神醫啊,”他伸出大拇指比劃了一下,繼續道,“二八年華,相貌也好,沒聽說有父母親戚……多半是孤身一人,尚未婚嫁。”

對他畫蛇添足的後半截,傅雲深只給他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,長腿一邁便往檐下走去了,管家咳了一聲,只能一臉尷尬的跟上。

瑤霜出了國公府,順著青石板路沒頭的往前走,一直走出了城裏,走到城郊的一處小鎮上,雨下的越發大了,劈劈啪啪砸在地上,卻還是擋不住前面小破茅屋裏隱約傳來的哭嚎聲,她越往前走聽的越清楚。

婦人哭,香痕啊,你怎麽能就這樣離開爹娘啊。

中年男人哭,香痕,你那麽心善,老天爺怎麽舍得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帶你走啊。

小孩哭,香痕姐姐,嗚嗚嗚,嗚嗚嗚。

瑤霜坐在房頂上,看他們在院裏哭著自己早逝的女兒,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。

今天的臨安城,一樁紅事,一樁白事,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。

鎮國公府的小姐香痕大病終愈,嫁得良人。

村郊農戶的女兒香痕意外身亡,無福終老。

她攏攏衣袖,從青石板路上重新慢慢悠悠的往店裏走,算算銀兩,這筆生意今日就可以結賬了。

臨安城裏的雨越下越大,瑤霜回到城門口的時候已成滂沱之勢,她遠遠望見城門前聚集了不少人,把不知什麽東西圍的裏三層外三層。走進了才看見是方才在鎮國公府門前看到的那輛精致馬車,車輪陷入了淤泥裏,難倒一片人。

瑤霜目不斜視的從那群人一旁經過,卻忽然被人叫住,“瑤霜姑娘?!”

她回過頭去,見一個小廝滿頭雨水的跑過來,一臉欣喜的問她,“您是瑤霜姑娘吧?”

“嗯?”瑤霜疑惑的點頭。

那小廝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笑逐顏開,“太好了,瑤霜姑娘您快給我們爺看看吧,方才車陷進泥裏,爺意外受了傷,荒郊野嶺的,遇上您真是萬幸了。”

因著之前同鎮國公府打過交道,瑤霜覺得這種大戶人家又麻煩又多事,不欲再去淌這趟渾水,於是抿了抿唇道,“我眼下什麽東西也沒帶,不便診治,不要緊的話,帶你們主子入了城門走上不遠,就能看見合安堂的牌匾了。”

“瑤霜姑娘,在下失血過多,這會頭昏無力,想必這傷很是要緊。”不遠處忽然傳來如清風翠竹般的聲音,語氣輕快還帶著絲調笑,瑤霜實在聽不出像要緊的樣子,微慍地擡頭看他。

只見那位公子哥身著淺藍簇錦紋外袍,裏頭是素白長衫,如意盤扣一絲不茍的在頸前系好,看著倒是一本正經的樣子,眼下面色蒼白,一只手緊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臂,點點猩紅從衣衫裏氤氳出來,原是傷了胳膊。

“剛才馬車忽然陷落,我正在車裏削果皮,這才誤傷了自己,讓姑娘見笑了。”他笑盈盈的望著瑤霜,眉眼之間似有點點明亮,一頭烏發束在發冠裏,配上溫潤的目光,像極了話本裏說的那種翩翩公子。

只是她卻沒由來的受到一股壓迫感。

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人物,但足以讓她意識到這人自己惹不起。

瑤霜認慫的走到馬車前,傅雲深伸過手臂去,瑤霜看了幾眼,傷口不深,但是足有半條小臂那麽長,眼下血流不止,她只得命那小廝扯了半截衣袖先簡單包紮了一下,然後如實告知,“公子的傷口還需及時上藥,請盡快去醫館吧。”

瑤霜剛要轉身告辭,卻又被他叫住,“瑤霜姑娘,在下的胳膊一直流血,這馬車也不知何時才能修好,不知姑娘願不願意好心送在下一程,把我送到醫館去。”

她差點張嘴就要吐出“不願意”三個字,對上那雙春風般的眸子,瑤霜這次卻清晰看到了暖陽背後的凜冽,於是生生咽回那口氣,悶悶的點了點頭。

傅雲深周身陰霾驟散,好像方才那個眼神只是她的錯覺。

他下了馬車,擠進瑤霜的傘下,發頂蹭到了傘面,這時瑤霜才意識到他的身形頎長,於是微微擡高手臂,讓他能在傘下舒服一點。

傅雲深低頭沖她笑的見牙不見眼,虧了他皮相好,否則這表情做在別人臉上,看著同那些市井無賴真沒兩樣。

“勞煩姑娘再把傘往在下這邊靠靠,我怕受傷的這條胳膊會淋到雨。”

不折不扣的無賴。呸。

把人送到合安堂門口,瑤霜扭頭就要走,卻又被傅雲深喚住,“多謝瑤霜姑娘。在下傅雲深,雲深不知處的雲深。俗話說的好,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,姑娘今天這樣幫我,他日在下定當前去珍瓏閣再作道謝。”

“公子的好意瑤霜心領了,您身上還有傷,還是多在家裏歇歇吧。”瑤霜的耐性被他磨的一幹二凈,撐著傘幾乎是小跑著就離開了,傅雲深好像還說了什麽,雨聲太大,她也沒聽清。

這人一口一個在下,一句一個多謝,但絕不是個善茬。他帶著那副笑面虎的面具同她說話,實在讓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的很。

還有他胳膊上那道傷,雖然確是刀口淺劃而過,但創口絕不是削瓜果的小刀所傷。但別管那是什麽劃的,她只管走就是了,離得越遠越好,還得回去告訴青梅,過幾日要真看見這人在店門口徘徊,直接抄起掃帚打跑就好。

店裏還是青梅一個人在忙著打掃,醫館珍瓏閣裏沒有藥櫃也沒有看診的工具,布置的像個清新別致的待客廳,青蔥盆景端放在窗下桌前,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盤還未下完的棋,黑白子占據了大盤,許久沒人動過的樣子。

若是有懂棋的人來看,就會發現這盤棋名為“千層寶閣”,乃是珍瓏棋局中的一種。

傅雲深在合安堂處理完傷口,又在門口買了兩塊蜜棗糕餅,甜膩的棗泥齁的他口渴了,那些小廝才架著馬車遠遠而來,他看都沒看他們一眼,手指摩挲著那塊裝糕餅的油紙,聲音有些沙啞,“真快啊。”

為首的小廝撲通就在雨裏跪了下去,“今日是奴才的疏忽,奴才有錯,請爺責罰。”

“每人二十鞭,回府領罰。”他衣擺微揚,踩著匍匐在地的那人的背上了馬車,腳下的人一直在抖,卻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。

馬車緩慢啟程,傅雲深抽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個名字,顧瑤霜。然後在旁邊各寫了一個名字,鄭茗風,香痕。

最後他畫了一個圈,把這三個名字圈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我又來開新文了_(:з」∠)_

時隔一年寫玄幻,還有點小爽233333

希望大家喜歡啊-3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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